【蔺靖】无题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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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咕咕……”伴随着一阵扑棱的声音，一只圆润的白色鸽子落到了窗台上，慢条斯理地啄食着栗米。
蔺晨本来就心不在焉，鸽子一来，飞流也从屋檐冒了出来，蔺晨便更理直气壮地抛下正在汇报的下属，喜滋滋地去看信逗飞流。
他已经与当今的皇帝保持着快两年的飞鸽之交了，偶尔略一思忖，连他自己都奇怪他们竟然有那么多话可以讲。
他生性洒脱，放荡不羁，与人萍水相逢便能自如谈笑，看着热络其实只是匆匆一面，半点不放在心上。他熟人多，朋友少，红颜美人更是如走马花灯，但却难交心，因为一旦托付了真心，他便容易渴望一生。
而一生如同海枯石烂一般的时间长河，让每一个浪子都心有戚戚。
他也曾有过可托付真心之人，从前梅长苏在琅琊阁时，他看他心如死灰，看他绝望悲愤，看他改心换神，看他由死到生……他本来只是帮他，然后变成了陪他伴他，最后他捧出了自己的一颗心，但是不敢给他，因为他知道他不会要，他不肯亏欠，无论是谁。
蔺晨晃神，直到飞流觉得无聊又回房顶找松鼠，他才将思绪拉回到眼前这封信上，但是再深也就不敢再往下想了。
蔺晨展开信，笑意便溢到脸上。每每蔺晨与萧景琰笔墨来往，他写“山云细雨微风岚，鸿雁笑颜三月春”，萧景琰回他“开春了不错”，直奔主题，总结到位，常常让他忍俊不禁，但他往往会继续写一些更风花雪月的词句，想想萧景琰展开信件时面对文绉绉的措辞皱眉思索，他就觉得心情十分愉悦。
这次他妙笔生花浓墨重彩地写了他去大漠游荡的感概，本以为萧景琰会直接回他一句“知道了，成日不务正业”，结果他却只猜到了一半，回信上果然写着“知道了”，又写了些近日发生的琐事，最后才落笔到，“心愿同往”。
蔺晨觉得有点不是滋味，这小孩馋糖表面又装作不在意的偷偷摸摸，让他觉得心尖一酸，恨不得立马拉着他一块去游山玩水，看遍他所喜悦的一切。
但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。
蔺晨提笔想回信，却不知如何宽慰。
他已经烦闷几日了，总是想到萧景琰眼巴巴的模样，明明自己也没见过他这表情，不知道怎么就在脑中勾画了出来。从前萧景琰征战四方，如今只闷坐于小小的殿堂，自然是怀念飞驰山河的日子，可惜他既束手无策无法满足他的心愿，却又心心念念丢不开这件事。
“小飞流，”蔺晨走出屋子向屋檐上喊。
隔了一会儿，飞流才警惕地从廊檐一角冒了一颗头出来。
“这马上天就凉了，山上冷，我们去金陵玩好不好呀？”
“你去，不好。”
“怎么蔺晨哥哥陪你去还不好呀？到了金陵，你可以和蒙大叔打架玩儿，可以去跟小浴巾骑马打猎，还有很多好吃的点心哦。”
“……水牛？”
“对，去看水牛，”书信无法排遣，不如干脆去金陵看他，陪他解闷好了。
萧景琰仍是在小小的榻上批阅奏章，一身玄衣皂袍快与大殿融为一体，虽然困坐了半日已经十分劳累，但他昼夜不敢懈怠。
“陛下，今日是贤妃娘娘寿辰，去年娘娘才为陛下添了皇嗣，怎么也要过去一趟不是？”高顺眼瞅着快到晚膳的时间，出言提醒。
萧景琰沉默着批阅，直到把案边的一叠看完，才放了笔，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，“走吧”。
高顺还没来得及将“起驾”两个字说出来，便有一名小内侍进来，“禀陛下，蒙大统领求见。”
“宣。”
蒙挚进来时，面上一片喜悦，看来不是什么要紧事。
“蒙卿所来，为何事？”
“什么事儿都没有，就是来看看你，”蒙挚还没来得及回答，他身后便转出了一人，白衣素袍，正是蔺晨。
“蔺、阁主，”萧景琰一看来人，略有惊讶。
“布衣蔺晨叩见陛下，”蔺晨当然注意到了皇帝对他的称呼，带着戏谑就准备行大礼。
“好了，”萧景琰一把将他扶住，不让他跪下去。他将蔺晨一举一动看在眼里，如何不懂他的意思，明明二人书信往来“蔺晨”“景琰”喊得极熟。然通信两年，却也没见几次，乍一见他，萧景琰有些不知如何面对，居然觉得有些无措，“蔺晨。”
蔺晨自然见好就收，笑嘻嘻地又站起来，“飞流啊。”
走在最后的少年听见人唤，终于探出了身，他看到萧景琰便露出了笑容，半个字也没有就想把双手托着的一大包物件塞到萧景琰怀里，旁边高顺欲接，被萧景琰拦住了，将飞流的包袱抱了满怀，“你们下去吧，做些点心来。飞流，这是什么？”
“给你，”飞流满怀期待地看着萧景琰。
萧景琰于是拉了几人一同坐下，打开了包裹，石头、松果、干花、木质的小人偶和一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。
“这是飞流的宝贝啊，都给我？”萧景琰拿起一颗玉质兔子，显然是被原主把玩多年才能有这样的晶莹润滑，“舍得吗？”
“鸽子的，”飞流嘟起嘴。
“什么？”萧景琰话甫一出口，就意识到飞流在说这颗兔子是属于鸽子的，那不就是……萧景琰稍微侧头探寻，蔺晨装作没看到，蒙挚抬头望天。
“嗯，这颗松果真漂亮，”萧景琰转移话题，果然飞流眉飞色舞了起来，“抢松鼠的！”又一件一件将自己的宝贝递到他手上，等着萧景琰夸两句。萧景琰注意到，这包袱里，有一大半儿飞流都没有提到。
“咳咳，飞流，点心来啦，我们去吃点心吧？”蒙挚向高顺打手势，点心被端进了外间茶室。
飞流摆弄完他的宝贝，见到萧景琰开怀，便心满意足地去啃点心了。
阁内两人独坐，松香草木的味道微微流动。
“你没什么要送给我？”萧景琰垂目把玩着小兔子。
“你不是都已经发现了？”蔺晨拿起那些零碎，一个接一个放入萧景琰的掌心，“营州的麦子，江陵的稻谷，边塞的柳枝，大漠的胡杨……还有你，我刻的。”他将一段木雕放进萧景琰的掌心，他这两年，每去到一处地方游历，总是反常地想带点东西回来，于是便存下了这许多。
萧景琰细细端详那一节木雕，勾起唇角。
“你不是说心愿同往吗？我想来想去你也不能够跟我同往，于是带着东西，来眼馋你，”蔺晨想要打破这微妙的气氛，故意逗起乐来。
不能深想。
萧景琰便也扮演木讷，顺着蔺晨的意思与他聊起琐事。他枯等了近一月都没有收到蔺晨回信，十分挂念，老是心神不定去看窗台。本来有许多话想要问他，如今人在眼前，却几度开口没说两句，俩人就互相看着发起愣来，走神的时候倒是比说话的时候还多。
“咳，”这次是萧景琰先回了神，指腹划过木雕的面庞，线条柔和，肯定有人时常抚摸，脑海中勾画出那副场景，竟然脸有些微热，“嗯……你去看了霓凰，她还好么？”
“好着呢，穆青那小子不是有孩子了吗，霓凰可开心了，而且啊，”蔺晨故意做出个神秘的样子，引得萧景琰抬头望他，才继续道，“搞不好，过不了许多时日，你就能收到她请旨赐婚的奏章了。”蔺晨的目光顺着他的眉眼向下流连到唇线，努力忽视他滴血般的耳尖。
“真的？和谁？”
“聂铎，小殊的旧部，两年前长苏派他去南境协助郡主，后来长苏身死，郡主大病一场，聂铎一直照顾她，这终于是要修成正果了，”蔺晨现在已经能够好好与萧景琰谈论林殊或梅长苏了，似在谈论一位远行的故人。
“那太好了，”萧景琰记得聂铎，少年时他与他们也时常玩在一起，“这样小殊也可以安心了。”
“是啊，现下让他还不安心的，大概就是我俩了吧，”蔺晨低头去拨烛火。
“小心烧到。”
指尖被牢牢地握在了萧景琰的掌中，温润而有力。
阁内一时间安静下来，蔺晨脉脉看着萧景琰流动着光彩的眼睛，觉得比他见过所有的星辰都还要明亮。奇异的氛围笼罩了两人，萧景琰握着蔺晨手指的掌心开始发烫，他陷入蔺晨的目光，仿佛能一直看到地老天荒。
“陛下，已经掌灯了，”高顺走入内阁，低声提醒，“贤妃已经候了多时了。”
俩人回了神，撇开视线沉默了片刻。直到蔺晨缓缓将手指抽了出来，萧景琰才慢慢起身，却没有急着往外走，只侧头道：“那我就不送了。”
蔺晨将目光放在别处，竭力想让自己荒诞的念头平复。
萧景琰迈了一步。
蔺晨几乎同时拉住了他，“景琰。”
“贤妃寿辰，我去送礼，等我。”
那日晚上，养居殿没有像平日一样掌灯至夜深，萧景琰也没有如以往一般批阅公文到昏昏欲睡。
乌黑如墨的夜色包裹着内殿，天地寂静得只余他们两人。
萧景琰声音低沉，现在更是沙哑得分外撩人，像一只矫健而慵懒的豹。蔺晨越发温柔体贴，像是在打开一朵绚烂的花。
萧景琰觉得自己心里缺失的那一角渐渐弥合了，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暗夜里行路，他终于找到那个可以共享所有心悦，分担任何痛苦，倾诉全部感怀的人，从此，他会有一个怀抱可以依赖，而不担心会给对方带去忧虑，因为他也会以同样的热度去温暖他。他还会有一个可以避风、任性、重回稚子的港湾，他能够卸下所有铠甲与防备，在大梁的九五至尊之下，在黎民百姓的重任之下，在这后宫目光眈眈之下，能只做萧景琰，他不担心会给对方带去压力，不仅因为他知道自己所有的愁苦与伤疤，更明白他自己也是撑起这片空间的一半。
蔺晨笑着散开萧景琰的长发，将人圈在怀里亲吻，“我将一颗真心送与陛下，陛下可愿回礼？”
萧景琰翻身抱住他，将他的手按在起伏的胸膛上，在他耳边低语，“拿去。”
===============完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每次都把kkw画崩了的怨念之作。
